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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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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3 章

京照夜下定決心不要鬼丹不要成仙,一心就想下山照顧即將生產的梅遜雪。

她甚至跪在地上苦求師尊成全她最後的一次任性。

花百歲勸不住破罐破摔的徒弟,又見她哭得一塌糊塗不忍責罵,便暫把她囚禁在朝雲臺不準離開半步。

前有躺在床裏昏睡不醒的師父,後有朝雲臺哭鬧不止的徒弟,花百歲忙得分身乏術,腳不沾地。

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裏,她只能兩頭奔波,顧頭又難顧尾,可把她累得不輕。

已快入夏,這日春光明媚,餘霞成綺,花百歲卻沒有心情欣賞美景。

臨近傍晚,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前腳才出掌門殿,後腳便入朝雲臺。

一入朝雲,衣衫狼狽的徒弟就飛身撲了上來拽住她衣袖,死活不肯松手。

徒弟一邊瞪著腫成核桃大的眼睛盯著她,一邊哭得結結巴巴的再次求她放自己下山。

沒膽量又沒本事的徒弟破不開她設下的結界,挽不回她下定的決心,除了痛哭哀求再無它法。

徒弟從小到大哭的眼淚累積起來也比不上這一個月的量,花百歲自是不忍看她沒日沒夜的哭。

最開始她也頗有耐心的連哄帶勸,可惜能用的手段都用盡了,對上死心眼的徒弟全是無用功。

這下,花百歲懶得再多說半個字,任由只會哭的徒弟一哭二鬧三上吊,就是不肯放她出去。

等到徒弟終於鬧夠了,哭累了,就精疲力盡的趴在她懷裏靜靜睡著了。

年少時她期盼了無數次想靠在師尊的懷裏撒撒嬌,貪戀著師尊少之又少的縱容與溫柔,此刻已是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。

朝雲臺位居高處,傍晚的霞光遍布,美得如同一幅畫師精心繪出的畫卷。

一對恩深情厚卻心意不同的師徒靠坐在花樹之下,沈浸在五彩霞光之中,氣氛倒是格外的溫馨和睦。

花百歲背靠樹根,眼看遠處,視線縹緲的沒有焦點,誰也看不清她眼底的風景。

過了片刻,她忽地低頭望向懷裏哭得眼腫臉白,睡得並不安穩的徒弟。

她蹙眉望了半響,擡手摸了摸徒弟濕噠噠的臉頰,又感心疼又覺無奈。

“夜兒,你日日哭個不停,為師說的話你一句也聽不進去,實在不知該拿你怎麽辦了。”

她微微嘆息,自言自語。

“你的師祖遲遲不醒,你也鬧著要下山,莫非真的全是我做錯了不成?”

當年師父受辱,師門被滅,舉步維艱無人並肩,她只得破釜沈舟,依靠自己一步一步艱辛走到了現在。

整個過程之中,沒有人能告訴她那些一件件親手所做之事,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。

時至當下,她再次不知道該如何判斷,又該如何處理。

靠著花樹的花百歲疲憊的閉了閉眼。

隨後,她眼尖發現懷裏的徒弟被她的嘆息擾得眼睫顫顫,手指也慢慢捏緊她腰間的一縷長發。

擔心徒弟再次醒來又會沒完沒了的哭,於是她擡手化出一截玉白洞簫,豎在嘴前幽幽吹響。

這還是花百歲第一次為人吹簫,即便是師父徐長風也未有聽過。

並非是她故意藏著掖著,而是簫聲太過幽怨哀素,惹人多愁多思。

想來沒人會喜歡聽哀樂,那她又何必再讓心事堆積的師父因哀樂而白白傷心呢。

簫聲幽長平和,曲調安寧,具有安穩心神的作用,拿來哄慰哭鬧整整一個月的徒弟,效果應該不會太差。

果然一曲完畢後,成果顯著,京照夜從平靜悠遠的簫聲中醒來後果然不再掉顆顆淚珠。

她第一次安安靜靜的靠在師尊溫暖帶香的懷裏,神情怔忪,眼神清冽。

她怔怔地望著山下遠處,靠在師尊懷中,抓著師尊柔軟冰冷的袖子,輕聲翼翼的開口喚。

“師尊。”

“嗯?”

“徒兒想梅遜雪,想去見他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師尊,見不到他,徒兒這輩子也不會死心的。”

“.......”

師尊沒有回答,溫涼柔軟的手指輕輕落在她的眼皮,幾乎感覺不到重量。

“師尊......”即便沒得到回答,京照夜還是不折不撓的喚她。

師尊的手指摩擦她的臉頰,只得嘆息著回答,全是無可奈何。

“好了,聽見了,給為師一點時間想想。”

比起最開始想都不想的嚴聲拒絕,如今師尊已是為她不得不退讓了許多,該懂得知足了。

京照夜不忍繼續強逼師尊,便乖乖靠在師尊懷裏不再多說。

過了片刻,她似是發現了什麽,側頭呆呆盯著師尊腰間一塊雙蝶戲花的玉佩出神。

這塊玉佩.....好像是她八歲那年親手雕刻,送給師尊的生辰禮。

她初次的雕工並不好,蝶不像蝶,花不像花,幾乎是拿不出手的失敗品,就藏在身後不想當著師尊的面丟臉。

得虧師祖的再三鼓勵,她才遲遲疑疑的從身後拿出來,硬著頭皮送給了師尊。

師尊接過玉佩,沒說好也沒說不好,隨手放在了旁邊的小茶幾,依舊是日常詢問她的功課進程。

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京照夜再未見過那塊雕刻失敗的玉佩。

她以為是師尊嫌棄這件生辰禮寒酸又簡陋,隨手丟在了哪個角落裏早就遺棄的不知所蹤。

初次雕刻的玉佩被丟棄,她卻並不覺得傷心難過,甚至還有點慶幸。

畢竟她的師尊那麽完美那麽強大,身上若是佩戴登不得臺面的失敗品,走出去多讓人笑話啊。

大不了以後她努力做塊更好的送給師尊便是。

可是這塊她認為早該被師尊丟棄的玉佩,如今就明目張膽掛在師尊漂亮的腰間。

尤其對比旁邊精貴又華麗的各色配飾,這塊粗陋簡單的玉佩就顯得更加的可笑。

直到今日今刻她才認出這塊玉佩,也許師尊戴了才數月,也許師尊已戴了數年,只是經常閉關的她一直不曾細心發覺到而已。

“人從愛欲生憂,從憂生畏,無愛即無憂,不憂即無畏。”師尊的嘆息聲落在她的耳邊,“想著為師說的話睡吧,好孩子。”

師尊不曾發覺她深沈的目光與酸澀的心思,聲音更輕了些,柔軟的手指與溫和的嗓音似有一股魔力。

“為師會陪著你,一直到你睡去才會離開,無需再擔心其它。”

數日睡不著覺吃不好飯的京照夜早就身疲力殆,捏了捏師尊帶香的衣袖,心裏莫名的暖了起來。

她模模糊糊的應了聲多謝師尊,很快在師尊的懷裏深深睡去。

花百歲抱著睡去的徒弟,繼續幽幽吹響簫音。

再過數日便是扶搖門三年一次的弟子比武大會,師尊無暇再入朝雲臺看望她。

連續三五日師尊沒再露上一面,只定時送來信鳥細心叮囑。

現下首徒被囚,掌門未醒,弟子大會又臨近在即,花百歲正和其它長老一起忙得腳不沾地,分身乏術呢。

師尊不入朝雲臺,京照夜又出不得門也無心打坐,就日日靠在窗口發呆。

她一邊百無聊奈的發呆,一邊掐著指頭算梅遜雪的臨產期。

半妖的孩子成熟的太快太早,一月成胎,兩月穩定,四月五月就會吸取足夠的靈力瓜熟蒂落,算起來臨產的日子左右就是最近幾天。

一想到梅遜雪生產便是他最脆弱的時候,怕是勉強自保都成問題,怎不教京照夜心急如焚。

懷了她親生孩子的鬼夫郎即將在鎮裏生產,可自己還被師尊囚在朝雲臺下不得山。

若是師尊沒來放寬限制,她甚至連房門也走不出去,饒是再心急擔憂也沒半分辦法。

天可憐見的,一對有情人遠隔千裏,再難相見,誰人聽了都覺得於心不忍。

前求不著人後無法脫困,只能靠自己,京照夜實在是走投無路,於是埋頭查了幾本古籍後,終是尋到了一種好方法。

趁著師尊不在旁邊監視,她開始日日夜夜的埋案折紙鶴攜梅,片刻不曾停歇。

比嬰兒拳頭還小的紙鶴,嘴裏叼著一朵紅梅花,每一只紙鶴裏都註入了她的靈力。

她耐著性子折了一只又一只,折得堆滿了整張桌案都快堆不下了,還在繼續不眠不休的折。

靈力不夠她就抱著瓶子喝藥補充,靈力被她如水的用,完全不覺可惜,再累也覺值得。

與此同時,千裏之外的望仙鎮梅宅也不太平。

不比扶搖的季節一年四季不變,始終溫暖如春,望仙鎮剛入初冬就已下了一場薄雪。

每日的天總是陰沈沈的,寒風簌簌伴著雷聲隱動,街上冷得連鬼也不敢出來。

許是望仙鎮大多數居民都是喜冷的鬼,冬日要比旁地來得早,也更冷些,下雪過後的枝葉積滿了晶瑩的霜雪。

數月前京照夜回去扶搖後,風吹不散的白霧就再次圈繞了整座梅宅,方便梅遜雪安心養胎無人打擾。

可隨著時日愈久,他的鬼力一日更比一日的變弱變少,白霧也隨之越來越淡,從濃稠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稀薄。

到了他生產之日,白霧竟已是全部消散,上空連只路過的小鳥也能暢通無阻。

種滿梅花的三梅閣,松柏和梅花皆被薄雪壓在枝頭,遠遠瞧著是極美的一幅畫卷。

陣陣清冽的梅香透進打開縫的窗子裏,攪淡了屋裏蔓延每處角落的血腥氣,也不算太難聞。

因為屋裏的人正在生產不可見風,門戶都閉得緊,只留了個小小的縫隙過渡過重的血腥氣。

過了半柱香,安樂捧著一碗黑藥快步入屋關門,急慌慌的跑到了床邊。

床裏的男子衣衫半解,雙腿張開,大股鮮紅從腿心裏湧出,半邊身子全是血淋淋的,濃重的血液很快浸透了身上的衣衫,身下的被褥。

安樂把藥碗放在旁邊,撥開少爺臉上覆蓋的亂發,只見他的臉上慘白無色,牙關咬緊。

梅遜雪疼的全身是汗,碎發胡亂的貼在臉上,明明生產需要用上極大的氣力,皮膚卻依舊是冰冷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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